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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人生記憶路線,彷彿為了要向上半輩子認錯似的在某個點上被強迫性的轉向而行,開始以著緩慢的速度跟以往完全相反的方向行進著。情形就像是被某個電視台負責播放節目帶的先生,開玩笑似的以錯誤的方向倒退著播放帶子。所有的動作看起來都有點好笑。但可疑的是,影片雖然是放錯了方向,可帶子裡所有正在相反著進行的一切動作,流暢的樣子卻讓人怎麼樣也看不出來有絲毫一點點的破綻。彷彿這個世界遠從磐古時代,就是以這樣子的方式存在著的。 反方向運作的畫面裡,我自然的前後擺動下垂的手臂,踩踏著看似一直往後交叉退去的腳步持續前進。周遭是不停忽明忽暗背著我往前進的安靜街道和無聲的景物。天空裡漂浮著看起來像是魚麟般的雲,一片一片安安靜靜的相互交疊著。花倒退著枯萎了,鳥倒退著飛,太陽從西邊的海平面上來,再從東邊的山谷中掉下。向晚煙囪的炊煙被孤獨的煙管吸回,朦朧的雨絲倒栽蔥似的往天空中回收傾瀉。

一切的一切都在快速的往後退。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樣地寂靜無聲。

畫面裡還有什麼呢?對了!還有風。瀰漫著濃郁青草氣味的風。我還聞得出來那是五月特有的風,那裡頭透著屬於淺淺愛情所散發出來的淡淡哀傷。五月的風揚起了像是女孩子髮絲般的線條,溫柔的從我的前方輕輕的吹了過來。那風溫柔的程度,簡直就像是從心裡深處吹出來的一樣。

就這樣,我在沒有機會表示同意與否的情形之下,被宿命的獨裁者半強迫性的牽引著經過一個又一個不同年代的記憶點,順著記憶路線來到了一處又一處的事件現場。這種感覺,就如同乘著借來的像是《任意門》之類的時光機器回到過去旅行一樣。我像是個失去了時間與重力的旅人似的,別無選擇的,沒有目標也沒有盡頭的拉開了一道又一道的門,向更深更遠的地方走去。

記憶的輸送最後在時間軌道上的一個的地方停了下來。畫面忽然開始變得有了色彩而且方向調整了過來。連聲音也聽得見了。

我站在綠色的草原上安靜的吹著風。那是一片綠草如茵的廣大草原。春末季節的青綠香氣綿延瀰漫到了夏天的開頭。我像尊石像似的安靜的看著前方,一望無際的草原上沒有半個人影。草原上開著許多小小朵的黃色的花,天空中飛舞著各式各樣的昆蟲。間歇性的風從左前方吹過來,原本齊腰的綠草彎了彎腰往右後方倒下。陽光非常的耀眼,燦亮亮的照到眼睛都得瞇起來才能辛苦的勉強看到前方。我雙手插在卡其褲的口袋裡,動也不動的站在草原裡隨風起伏的草浪之中。

時間不知道經過了多久以後,我隱約感覺到空氣中傳來了微微的氣流的震動。她來了。我挺了挺身子拿出了藏在口袋中的雙手,貼在大腿外側重複的握放著拳。看起來有點小一號的白色短袖上衣下擺露出了褲腰,等到微涼的晚風一吹過來就跟著風勢左右的擺動。

那是萌。

萌穿著白衣黑裙朝著我走了過來。萌那時候以著看起來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表情走到我身前站定,蒼白的雙手緊握著斜背在左側的綠色書包的背帶微微的顫抖著。我們什麼話也沒說,只是看著對方。我因為看著她繡著學號和校名的胸部,隨著呼吸的頻率而上下起伏的樣子,身體忽然變得無法克制的激動了起來。

我想起來了。那是一九八五年剛開始不久的夏天,我剛滿十七歲不久之後和萌第一次約會的時候。那一年拍A片出道的歌星瑪丹娜(Madonna),發行了Like A Virgin的專輯唱片,英美兩國號召了以麥克傑克森為首的主流歌星們聯合起來,演唱了一首名為《四海一家》(We Are The World )的大堆頭合唱曲來為非洲的飢民們義賣募款。讓我看得非常噁心。

那一年,很多事情表面上看似平靜,其實骨子裡隨時都會有著什麼驚天動地的大轉變似的。許多事情也都到了一個該到達的終點。像是我很喜歡的寫了『鵝媽媽』的那位文學作家楊逵先生,在三月中旬過世了。接著到了五月的時候,十信弊案和江南命案緊接著也都審理終結。總之,那真的是個因為發生了很多重大事件而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年哪。雖然,那些事件一點都不干我的屁事。

這些事我真的記得非常的清楚,清楚到即使我不想要清楚也不行。為什麼呢?因為那一年的我,特別的覺得自己和這個世界真是他媽的格格不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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